爷爷房间的门是敞开的吗?直到后来我回忆那段往事的时候,才想起那天晚上他的表情与以往非常不一样。也许他听到了我们在门外的谈话。不过,我们指的是普鲁士的军队,而他却自以为是地理解成法国军队将要凯旋,那个让他盼望了好长时间的凯旋的入城典礼:在鲜花的簇拥下、在响亮的军乐的环绕中,麦克马洪元帅沿街款款走来,他的儿子光荣地伴其左右,而他自己呢,则身穿军礼服、站在高高的阳台上,就和在吕岑的时候一样,向布满弹孔的军旗和被弹药熏得黑漆漆的鹰徽致以最崇敬的军礼……
可怜的老上校!他肯定是误以为我们不让他观看法国军队凯旋的进城典礼,是害怕他情绪过于激动而影响身体的恢复。因此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但是第二天,当普鲁士军队畏首畏尾地在从马约门往杜伊勒里宫的长街上行走时,老人房间里的窗户被轻轻打开了,头戴头盔、身上挎着军刀、身穿在米罗手下当重骑兵时所穿的一身旧军服的老上校出现在阳台上。
直到今天我依然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意志力、怎样突然爆发出来的生命力,才能足以支撑着他,让他能够这样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并且为自己穿戴得如此干净整齐。不过不容置疑的是,他的的确确就是站在那里,站在栏杆的后面,惊愕地发现这条大街是如此空旷,并且一片死寂;所有房屋的百叶窗都紧紧地关着,整个巴黎看起来阴森恐怖,就像一座巨大的检疫站;放眼望去随处可见怪异的白底红十字的旗子,行走的军队的两旁居然都没有欢呼雀跃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