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被剪了———寸头!
那满头长约一厘米的黑黝黝的短发, 像是刚从土底下冒出来的雨后春笋,还带着雨露和土腥潮湿且新鲜的气息,密密匝匝布满整个头颅。每一根,看起来都很坚毅,像与外界对抗的毛刺。当她忍不住举手摁上去时,无限的弹性使它们倒下去又立起来,充满了百折不屈的韧性。
这是我的艺术品……不不不,是杰作!十年了……我自十八岁跟从师傅学习手艺……十年来,第一次遵从自己的思想和手感,创造了这个———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理发师激动得语无伦次,第一次,她从他古井一样深邃的眼中看到了不断浮起的波纹,荡漾着,生动非常。
这是艺术家对自己最满意作品独有的表情。
这个时候,她惊讶地发现:他和那些满大街愤世嫉俗、为泄个人私愤而胡搅蛮缠的普通“愤青”有本质上的区别。他有独属于自己的追求与理想,也有不顾一切去实现的勇气。
可是……我……她张了张嘴,只发出这样几个溃不成军的字。她的嗓子又干又涩,美妙的幸福感与极致的恐惧感相互交织。
她想起,在她少不更事的儿时,奶奶常抱着她坐在门前玩,也看来来往往的路人。那时候的天,要比现在蓝一点,吹过的风,要更暖一点,人与人相处,要更为简单一点,相互间的笑容,也要更真一点。那时候,稗子也还没有被农药大面积的除掉,而是作为一种观赏植物,与稻谷共存。一个养心,一个养身,都有自己存在的位置。听说那时候还没有《发典》,人们想剪什么发式就剪什么发式。男人留长发与女人剪寸头都很常见。那是一个个性张扬的时代啊! 当然,每个时代总有自己的利与弊,绝对的事物永远不存在。或许就因为太过张扬超过了限度,才需要有所约束,所谓的物极必反啊!